Friday, October 28, 2011

社群遊戲-第五章:旅行 (Part 2/2)

天明,我在往三方五湖的方向。也許是受了在地主神社抽到大吉籤的鼓舞,我決心再接再厲的把這個戀人的聖地排進行程。據說山上有個和合神社,很保佑因緣美滿。路上漸漸擺脫了台灣旅行團的糾纏,坐著搖搖晃晃的火車順著著琵琶湖西岸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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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無所事事的行程。我不停的想著在戲緣工作的幾天。

(也許我該辭了記者的工作,到戲緣去才是),這個念頭不斷的浮現。很久沒有這麼專注的在一件事情上了,和夥伴之間分工明確,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努力。雖然工作量大、時間長,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對團體的貢獻。也許是因為一個人工作、寫稿的日子久了,對這種萬眾一心的感受相當嚮往。

腦子裡一個有趣的對比突然閃過。以新聞為專業的我,職責重在創作聳動文章的娛樂性。以娛樂為業的遊戲公司,卻重恢復現場的翔實與細節。

我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偏好那一份工作。

(唉…但是那個男人婆!)

車窗外是不斷向後移動的琵琶湖,層層疊疊的遠山、寶石藍的水色,湖面上與我平行前進的美式西部蒸汽輪船正吞吐著氤氳裊裊。



(一千頃,都鏡靜,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

這句詞冒了出來,打斷了跳槽的思緒。東坡先生不識輪船,也許當它做白頭翁吧?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說的好、說的好,一時間遊興大起,決定在下個停靠下站,大約是在滋賀縣高島市附近。

(換跑道的事再想想吧!)我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

在車站裡問到了可以入住的旅館。穿著我最愛的綠色野戰外套,背著簡單的行李,一副流浪天涯的裝束。走在旅館外的灰色石板道上,兩側鮮黃色的銀杏葉片片飄落。在湖天一色、無垠蔚藍下,我卻隱隱約約有著不祥的預感-藍天、銀杏,這片風景透露著些似曾相識的詭異。

進到了房間裡面,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翻出了在錦市場買的項鍊,掛在手上晃啊晃的傻笑。撇見行李一角的手機,順手摸了出來,定了定神,按下了電源。

靠、一百多通未接電話,信箱五天前就爆了。

(原來這幾天這麼多人在找我!)

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也許是職業慣性,我直接撥給了主編。話筒的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跑去哪了,電話都不接!」

「我在休假阿,你忘啦!?」

「好消息和壞消息,哪個先?」

「我在休假只聽好消息」

「你猜怎麼著,那個殺人變態寄了封信給我們週刊。稱讚你的觀察正確,很高興有你這個粉絲,而且希望遊戲可以大流行幫他贏得更多的追隨者。」

「真的嗎!?可是你怎麼知道寫信的就是他?」我懷疑的問。

「他在信裡面夾了一張王郁馨的學生證,我把整封信拷貝刊頭條後交給了專案小組。警方被我氣的要死,說什麼有證據應該要直接交給他們。」

我知道主編以前講真話、主持公道吃過警察的虧,從此只相信聳動的頭條和週刊的銷量,對於奉送資料給警察這種賠錢生意是不感興趣的。

「戲緣因為這個消息削爆了…聽說他們公司的玩家數一個星期內多了好幾百萬人。我們週刊賣到斷貨還加印,真是多虧了你起的頭阿!老闆一高興,等你回來給你加薪水阿!」老編乾笑了兩聲,接著說:
「要不要聽壞消息?」

「壞消息等我回台灣再說~~」再三天就回家了,我真的不想聽個壞消息亂了休假的興致。

「他又犯案了!」主編一句話直接打斷了我的卑微的請求。

她~罵~的!打壞興致還不要緊,我最討厭有人翻結局給我看!

「他又犯案了,綁架了一個『戲緣』公司的員工」

「什麼!這麼快!?綁架誰?」我驚訝的問。他半年才出現兩個受害人,沒理由才過了兩個月就又出來打獵才是。不過連續殺人犯在自信增加後,縮短犯案的間距是有前例可循的。

「是真的!更誇張的是,他直接刊登受害者在『戲緣』的照片尋寶遊戲上,像是和警察宣戰似的。」

「那路可什麼事都不做就讓他登出來嗎?」

「聽說是菲歐娜堅持不撤的,她說這樣做沒有違法。況且也沒有人可以證明小春真的被綁架了。」

「她今天早上離開公司了,路可開除了她。」

我急忙到旅館的商務中心,借了一台電腦登入火眼神探,在新場景的熱門分類裡找到了新兇案。

我的心頓時一涼,是小春!照片裡的她雙手被反綁、側躺在床上。她使勁的抬起頭來轉向玩家,眼神乞求著救贖,嘴上、雙腳都纏著灰色膠帶。

我點了他脖子上的項鍊,有著Lilly字樣的項鍊亮了起來,圖像放大了兩倍,然後掉進了螢幕下方的證物袋。

我看著手裡的項鍊,想到和日本小女生的對話,突然間異鄉的孤寂與和好友的距離讓我悲從中來。

我開始了解路可說的「置身在藍天白雲、綠草紅花之間」的不幸福了。

Thursday, October 27, 2011

社群遊戲-第五章:旅行 (Part 1/2)

「交了報告要去度假避風頭阿。」主編冷不防的從後面拍了我一下。「我看了你的稿,你知道這篇報導可要吹皺一池春水哩」

我急忙縮小上電腦上正在進行的行程安排,轉頭回復一貫的冷靜專業。

「這幾個遊戲場景記錄了兇手犯案的過程和手法,你確定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對電腦和美工繪圖也很在行阿!」

「我只是寫我觀察到的,然後做出判斷。是真是假,留給偵辦小組去追。反正他們也沒進展,算是開條新路給他們走」

「這篇報導會上週刊頭版,恭喜你啦」 主編說著,一邊和我握手道賀。

「你確定不留到出刊嗎?這可是你第一篇頭版專題」

「不了。留到出刊我就又放不了假了,還是快閃的好。」

「放假去哪?怎麼聯絡你?」

「去日本啊,你第一天認識我阿?有緣就聯絡的上嚕!」我笑著說。

--
每年秋天我都會找時間去趟日本。這次的行程在大阪、京都和附近的小鎮慢慢的悠悠晃晃。在飛機離開閘門的時候廣播要大家關上手機,我後來索性將它收了起來,我希望接下來兩個星期內都不會有人找我。

降落在關西機場,轉往京都的直達車。走出車站時,京都塔矗立在眼前,秋意襲面而來。北國的空氣乾燥冰涼,湛藍的天和著暖洋洋的日光;乾淨的街道和有禮貌的人們,讓我的心情馬上好了起來。這幾個月來與警察、死者攪和的憂鬱一掃而空。



和南國故鄉一樣藍色的天、白色的雲,北國的秋天更充滿了色彩,綠色的松、黃色的杏、紅色的楓,與橙黃赭紅各式各樣填滿紅橙黃綠之間所有漸層的枝葉繁盛,構成了這個季節的風景。

跨進了清水寺的鮮紅色牌樓,拾級而上,地上界的繽紛色彩漸漸的在腳下的石階與頭上的蔚藍間展開。到處都是賞楓的人,擁擠的像是早上七點五十八分上升前往十樓辦公室的電梯。左躲右閃,終於在清水舞台前拍到一、兩張乾淨-沒有指指點點、沒有萬頭鑽動、沒有姥姥阿飄鬼魅魍魎-的風景。再運用一次熟捻的、在電梯裡練就的轉身過人的技巧離開風景第一排,趕在出遊的興致被摩肩擦踵消磨殆盡之前,我轉向側翼的地主神社。

小徑上四周遊客的年齡漸漸降低,聽到的對話卻速度加快了些。站在料亭前,厚顏無恥的我挖出了200 円,等在三個穿著制服、參加校外教學的高中小女生後面抽戀愛占卜籤。氣氛有點像是早上七點五十九分排在十個人後面準備打卡,興奮而緊張。嗯...我該提醒自己今天不用上班才是。

身邊的一對穿著和服的小情侶各抽了一張籤卡,男生興奮地一字一句的讀著自己的籤詩,女生在旁開心的大笑比較著兩人未來的共同點。兩個人逗趣的肢體表情讓我回想起學校時代的一段戀情-單純而愉快,雖然並沒有維持太久。

(我的姻緣呢?)

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摺好的籤卡,大吉。

(爽!)

愉快的心情一直維持到當日傍晚,坐車來到京都錦市場覓食。小攤上,一個日本小女生正在折著鍍金的鋼絲,做成姓名的手鍊或是項鍊。我在攤子上隨手翻了幾個剛剛做好的項鍊。

「多少錢」

「要送給女朋友的禮物嗎?」

「阿!不是的,只是個朋友」

「你想追的女生阿,好貼心喔」

「哈哈,還沒到那個程度啦」

「Lilly 是個漂亮的名字,想必是個美女哩」

「她是阿,她是個開朗又大方的女孩」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麼說,臉上竟然有些尷尬的害羞。

之後的數日就穿梭在美景與遊人之間。直到一天我發現到身邊吱吱喳喳的語言,是各式各樣不同形式音調的中文,當下決定要離群索…嗯…遊,繼續我一個人、一支相機、一箱行李的旅程。

Friday, October 21, 2011

社群遊戲-第四章:插曲

才回家睡了一覺,星期三一大早,所有人被緊急招回,連我都接到了路可的電話,希望我撥空來公司一趟。反正遊戲公司已經幫我準備好新聞稿了,沒有被催稿的壓力、又可以見到小春。我輕裝上路,搭著早上七點鐘的高鐵往台南去。

才剛剛走進公司,還沒見到想見的她,神色慌張的阿飛拉著我進了魚缸。

「大事不妙,你沒有收到菲歐娜的email嗎?」

「我沒收到阿,發生什麼事?」

「她昨天花了幾個小時玩,幾個場景被她嫌到吐奶!又加上品管部門做伺服器的流量壓力測試也沒過,她就要把大家都找回來。」

「她嫌什麼阿?」

「其實也沒什麼,三組入圍的場景都有被她挑毛病,你的這一組就是說鋼絲結和玩具手銬出現的次數太多,缺乏變化。而且如果站在獲利的觀點來看,一個金幣可以猜十次,你就送了兩個答案給玩家了,是在壓縮自己的獲利空間。」

「嗯…她真的這麼講阿」

「呵呵…」阿飛苦笑了兩聲。「這是大意,郵件的內容重複出現的問候老人家阿、排泄物之類的用詞你就不用知道了吧!」

「不~會~吧!」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菲歐娜會口出惡言到這種程度。

「唉…習慣就好了,你知道他們這些對完美的偏執狂都有些精神耗弱的傾向,一點點不如意就會整個控制不住的發洩出來。」阿飛雙手一攤,做出莫可奈何的神情。

「我可以像我同學一樣去投資銀行做分析師,賺大把鈔票的。唉…誰叫我愛做電腦遊戲?」

頓了一下,阿飛繼續說:

「不過這裡有句行話,就是『只有偏執狂活的下來,Only the paranoid survive』。因為他們對每個細節都很計較,做出來的產品比較容易成功。」

阿飛一邊說話,眼睛每隔幾秒就用力的眨一下,看起來這幾天睡的很少。

「你看起來很累ㄟ,在這裡待多久了?」

「我忙到今天早上四點,睡了兩個小時,接著大家就進來了,剛剛才和工程師核對過進度,我們今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把問題都修正。你就負責把四個場景重新調整一下就是了,我派一個畫師和你一起做,有問題可以直接改。」

「嗯... 」,我思索著四個遊戲場景,試著想要減少物證重複出現的可能。

「可是第一關要讓玩家知道這就是現在最熱門的兇殺案,就一定要有兇手最為熟知的特徵阿」我這麼說。文章第一段要破題,這是國中生都知道的事。

「我同意」

「第二關畫局部的細節,這兩個特徵也一定會看到。那就只剩第四關啦!」

「嗯…如果不要畫鋼絲和手銬的話,那我們把屍體翻過來正面朝上好了。只是要想想有什麼可能的物證」阿飛提供了一個新的方向,但是我不覺得行得通。我心裡開始埋怨起來,明明每一關的設定在剛開始做之前就已經和大家敲定了,為什麼到最後關頭只因為一個人的緣故又重新再來過。

我們兩個沉默了一陣子,阿飛閉著眼睛思考,看起來很像是睡著了。不過他忽然間睜開了眼睛,好像發現什麼似地大聲的對我說:

「現在第四關畫的是警察、記者來以前的場景,那如果我們把警察跟旁觀者全部畫進來呢?」

「你說做屍體被發現以後的場景阿,那可以怎麼變化?」

「把兇手畫進人群裡阿,不是說連續殺人犯都會回到現場觀察嗎?」

不禁讚嘆阿飛不愧是常春藤盟校的畢業生,腦筋動的很快。

「嗯…有道理!」

「就畫個神色詭異的人在旁邊探頭探腦的樣子就夠了!」

(不如就交給他想吧),於是我這麼說:

「嗯,聽起來不錯,那我們還缺一個物證」

「那既然兇手在現場,再多畫杯珍珠奶茶什麼的,說是他丟的不就成了!?」

「哈哈…好主意!那就解決啦!」

「那就交給你和畫師敲細節嚕。」阿飛雙手撐著桌子,吃力地站了起來。

「我不行了,我還需要一罐紅牛。」他張著佈滿血絲的雙眼,搖搖晃晃的走向飲料櫃,伸手拿了罐能量飲料。

還來不及打開喝一口,這個時候隱約聽到外面的擴音器裡傳出一陣音樂,聽起來是一首慷慨激昂的合唱曲。阿飛聽了苦笑了一聲,跟我說道:「來接駕吧,女魔頭到了。」

玻璃門才打開,才發現魚缸的隔音效果還真不錯。原來外面經鬧烘烘的了,一群人聚集在不遠處嬉笑打鬧。紛擾之中仔細聽,隱約聽到的旋律似曾相識,想了好久,才記起來是幾年前在東京看過的舞台劇「Wicked」的曲子「 自由を求めて[Defying Gravity]」。劇情大概是說綠野仙蹤裡西方的巫婆得了絕世秘笈,準備閒雲野鶴去了,不過現在擴音機唱的是英文。



一個黑衣女巫在人群簇擁下迎面走來。穿著黑色的斗篷,她的臉和手臂都塗成了深綠色,頭上帶著一頂尖尖的黑色的巫師帽。淺綠色的瞳孔炯炯有神,但是綠皮膚使他看起來更像是玉米綠巨人或是史瑞克之類的角色。

巫婆看到了我,眼神柔和了起來。「謝謝你趕回來」,聽到的是菲歐娜的聲音,很難想像眼前這個語氣溫柔的女生寫電子郵件可以用三字經問候人家老母而面不改色。

「不過下次麻煩多用點腦筋。不然小心我殺你全家!」眼神一瞬間恢復銳利,凝視著我的雙眼,彷彿可以直視我的靈魂。

「阿~~~哈哈~齁~哈哈哈~~~」菲歐娜突然爆出了一陣狂笑,左手推了一下我的肩膀,頭轉了過去。

(巫婆,不用扮裝也是巫婆!)

這個時候小春被起鬨的人群推到了前面來,臉上掛著她一貫促狹的微笑,手裡拿著一支不知道哪裡找來破爛的竹耙子。她說道:「做巫婆的怎麼可以少了交通工具,帶著吧!免得等一下要飛去哪裡不方便,還要叫小黃就遜掉了。」

大夥一陣笑,只聽到菲歐娜回道:「這是什麼爛公司阿!連隻像樣的竹掃把也找不到,這九齒釘耙是豬八戒用的吧!」
一面說著,她又被人前人後簇擁著示眾去了。

「菲歐娜的本尊是史瑞克的公主老婆阿?」我對著阿飛,明知故問的、開玩笑的說。

「少沒水準了你,那是音樂劇Wicked裡面的壞巫婆The wicked witch of the west」

「是嗎?我覺得是史瑞克的老婆,你看連名字都一樣!」

他對我翻了個白眼,一面拉開了手裡的蠻牛飲料。

「那阿飛你扮誰?」

「我這麼俊俏,扮哥哥張國榮不用特別裝阿,沒看過阿飛正傳阿」提到哥哥的時候他的音調突然陰柔了起來。

「噁!」我作勢要把早餐從胃裡翻出來的樣子,「哪裡來這麼多的自信阿!?」

「不理你了,我要去催進度了!」阿飛使一個蓮花指拋下了我。

(哪裡來這麼多同志阿?)我心裡這麼想。

下午五點鐘,我送出了更新後的第四關。

不久,小春帶著三大袋便當、水餃進來,大夥各自在電腦前面稀哩呼嚕地、食不知味地糟蹋著碗裏的食物。

晚上十點,空氣裏流竄著泡麵的香味。

深夜寧靜的兩點半、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虛弱如幽魂般飄移的阿飛。

四點半,三個工程師聚在一台電腦前,顯示器的螢光照亮了三個人緊張、興奮卻又疲累的神情,鼻樑上掛著的眼鏡反射出黑底上的幾行白色程式碼。

「準備好了嗎?」工程師號呆問大家,卻也沒有耐心等回答,逕自按下了輸入鍵。

「遊戲上線了!」幾個人虛應故事般的握個手、拍拍肩膀,便個自找沙發睡覺去了。

沒有歡呼、沒有慶祝,沒有電影漫畫裡面常常出現很熱血式的臉部特寫。

十分鐘後,公司內的燈自動熄滅,月光斜斜地透了進來。

躺在一條長沙發上,「平安夜」的調子在我的腦袋裡面浮了出來-明明這是個再重要不過的時刻,卻表現的這麼安詳平靜,像是兩千多年前的那個聖誕夜。

平~安夜、聖~善夜,啦~啦啦、啦~啦啦
照~著啦啦啦、啦~啦啦啦
靜享天賜安眠、靜享天賜安眠

Thursday, October 13, 2011

社群遊戲-第三章;日出



星期二早上,我在一條長沙發上悠悠轉醒。不遠處的咖啡機正呼嚕呼嚕的沖濾出黑褐色的生命之泉,濃郁的香味四處流竄。光線從挑高的天花板透了進來,大辦公室裡的顏色繽紛、空氣澄明透亮。牆上的各式遊戲、電影角色更生動的表現了這個公司的活力-遠處的原尺寸鋼鐵人、靠我近一些的牆上有蝙蝠俠,連我身上蓋的毛毯上面都印著星際大戰的帝國死星。


附近傳來幾個工程師的歡呼,大概是完成了昨天晚上的交辦事項,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大杯大杯的乾蠻牛。

「嘿!阿泓 ㄟ,過來跟我們一起乾兩杯阿!」其中的一個工程師看到我坐了起來,喊著邀我加入他們的慶祝。看了一下手表,才早上七點多-這幾個人昨晚大概又沒睡了。

「來啦!我們終於做完了,就等路可待會批准,遊戲就可以上線了!怎麼可以不慶祝一下!」說罷,身後的工程師小白與號呆又各乾完一瓶蠻牛。

「爽!嗝~~~~~~」工程師號呆打了一個長長的嗝,聽起來相當噁心。

年紀稍長得我對這類自殺般的慶祝儀式一向敬謝不敏的。

「大家早阿!今天早上吃虱目魚粥!」小春提了幾袋食物剛剛走進來,在大門口吆喝著。

「是阿堂鹹粥嗎!?是嗎?是吧!」

「對啦!」小春騰出了一支手,用力從工程師小白的頭上拍了下去。「還不趕快幫忙提!唉呦,你是幾天沒洗頭,我手都黏著抽不出來了啦~~」

小春一面抱怨、卻也順手在他頭上摸了兩下,表示對他幫忙提東西的感謝。眼神裡充滿讚許。

「吃粥配咖啡,讚啦!」

「哇!你看這肥滋滋的魚肚,一整天的活力都在這裡啦!」

被一群生活技能低落的工程師包圍著的小春抬起頭來,撥開人牆對我笑了一下,說道:

「一起來吧,阿泓哥!你等下還要坐車回台北,別餓著了。」

我感覺整個辦公室更明亮了起來-她是真的在乎我的。

「ㄟ…馬上來,我先上個廁所」我回應了一聲。等她回過頭去招呼其他小朋友時,我急忙站了起來轉身走向洗手間,避開了她與我胯下朝會尷尬的相遇-彷彿還聽見國旗歌正雄揪揪氣昂昂的唱過第一段的「同心同德、貫徹始終。」

走進了廁所,遇到路可一樣蓬頭垢面的在梳洗。終於可以拿下他本尊-星際大戰黑武士的裝扮,回復原來休閒的穿著。洗手臺上掛著一張黑面具,陰沈的眼神隱隱的透著機關精巧、邪惡的黑勢力。點了個頭,侧身避過了他和他腰間的光劍,走向小便斗讓自己的體溫恣意奔流。

「下令加班的主管要扮裝是誰的主意阿,真是服了你們了!我從來就沒看過這麼無聊的規定!」我笑著問路可。

「哈哈,是我阿。公司主管下令加班的時間要扮成『本尊』,我們已經這麼做一年多了,對鼓舞員工士氣很有用的哩!」

「我自己以前在矽谷的幾個小的新創公司待過,我總是覺得不管公司做什麼其實大家都可以勝任,成功與否的關鍵在團隊有沒有向心力,還有是待在公司裡好不好玩。好玩大家就願意多花點時間在工作上,就算是做出來的東西失敗了,也不會覺得虛度光陰,將來還可以一起做其他的東西。」

路可這麼說還蠻有道理的。

「我出場時的那一句『I’m your founder!』還挺有趣的吧,我請音效師試了很久才做到電影裡黑武士的那一句『I’m your father!』的效果哩![出自星際大戰:帝國大反擊]」




(宅成精了!)我心裡想著,但是沒有回話。

冷不防一個抖擻,聽路可問道:「聽外面工程師說遊戲做好了,待會一起來驗收吧!」

「好阿,我的建議你們都有聽進去吧,要做得真的像才行!」我答道,冷不防又一個抖擻。

與路可一同走出洗手間時,撞見了小春。

「耶!?是路可呢!這幾天跑哪去啦?你不在的時候有個星際大戰裡頭的怪物在公司裡頭閒晃,有看到他嗎?」小春開玩笑的說。

「嘖…別胡扯,黑武士怎麼會是怪物。等下一起來看demo阿」路可說。

「喔,好阿。我買了粥,待會邊吃邊驗收吧,大家都累了,別耽誤小朋友們休息的時間。」

小春笑著回答,一面推門走進了對面的洗手間。左右搖曳的白色碎花裙擺漸漸的被門擋住、消失在另一個謎樣的空間。

路可看著我目送的神情,對著我說:「Lilly是個很特別的女生,你看她可以跟你打打鬧鬧、摟摟抱抱,嘴巴上好的要命,可是你要真的和她熟,卻不太容易。」

「不過她是真誠的關心大家,也難怪每個人都聽她的。我有時候覺得她講話的份量比我大的多。」路可苦笑著。
「還好她都站在我這邊。」

走進了辦公室,工程師已經把筆記型電腦接上了投影機和音響,一面米白色的牆上剎時出現了色彩。路可隨便挑了一張桌子就坐了上去。

「Show me the money!」,他這麼說。

工程師按下了電動窗簾的開關,馬達發出「呲~~~」的聲音慢慢的將南台灣火力全開的陽光阻擋在外,室內一吋一吋地暗了下來。黑暗中,空氣裡人工的冰涼格外醒腦刺骨。牆上的色彩漸漸淡去,這時候音樂切了進來。

是「CSI犯罪現場」的開場曲;



Who~~~Are you… Who who、Who who

大夥笑了起來,有些人跟著唱著。幾個字從銀幕上滑了進來,寫著「火眼神探-鳳凰計畫!」

不得不佩服年輕人的熱血,工程師和畫師們不眠不休的工作了四天,居然還可以挪出時間來做一個高質感的簡報。

綽號阿飛的專案經理-一個小男生大約二十七、八歲,聽說是康乃爾的畢業生-拿起了麥克風。「我們真的很興奮『火眼神探』能有這個機會博取玩家的注意,我相信這次推出的內容不僅在新聞性的部份引人注目,遊戲本身的娛樂性也絕對十足!」

「我們總共為準備了三組的”入圍”作品」阿飛左右手的食指、中指併在耳朵邊勾了兩下,樣子相當逗趣。

「現在請大家先賭為快!第一組是…」

這個時候小春走進來,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了我的右前方。她的頭髮紮了起來,露出細緻的頸子,雙手放在交跨的大腿上,我出神地看著她的每一個肢體動作-撥頭髮、扶眼鏡、推手錶,不時的隨著大夥一起笑、鼓掌起鬨-好久、好久,一直到耳朵彷彿聽見自己的名字。

「壓軸的一組,是最近最夯的連續殺人案,我們很榮幸的有資深社會記者阿泓哥的指導,完成了四個關卡。」
打開了遊戲網頁,看到了這幾天大家努力的成果。四個關卡,場景是電腦繪製、相當擬真的犯罪現場。遊戲要玩家要在沒有提示下、十次點選的機會裡,在場景照片中辨認出六個關鍵證物。

第一關:序曲。
場景照片裡的王郁馨雙手反綁,嘴上和雙腳都纏著膠帶,斜躺在野溪旁的鵝卵石地上。她瞪大著眼直視著玩家,表情極度驚恐。

這一關要找的東西有:放在地上的手電筒(可能有兇手指紋)、嘴上的膠帶(可能有DNA或指紋)、頸子上有著英文名Jenny的項鍊(在受害人身分不明時,有個名字可以開始查起,自從慾望城市的凱莉開始,這類的項鍊相當的流行)、和兇手的作案特徵-手肘上的玩具手銬和鋼絲結

第二關,傷痕。
這一關提供的是一張局部的特寫。照片裡兇手戴著白色手套、拿著一把刀,在王郁馨手臂上劃出了長長的一道傷口。

需要找出的關鍵物證有玩具手銬、鋼絲結、蝴蝶刀(兇刀)、殺人狂手上戴的白色手術手套(可能有兇手的dna)、兇手前臂內側的傷疤(看起來似乎是王郁馨掙扎的時候抓傷的)、王郁馨的手指甲(既然兇手被抓傷,那指縫裡可能有兇手的dna)

第三關:垂死掙扎。
這一個場景與第一關相似,不過稍微拉遠了些。這個時候的天色已經接近傍晚,照片裡可以看到一個穿著灰色套頭衫的人站在受傷掙扎中的王郁馨,地上已經出現一灘血。灰衣人背對著玩家,拿著手機在拍攝傷者的掙扎。
需要找出的關鍵物證有:手電筒、錄影用的手機(找到手機的錄影片段就可以定罪了)、兇刀、灰衣套頭衫(指認兇手)、鞋印、與鹽酸瓶(這是對玩家可能有些困難,是下一關的伏筆)

最後一關,歸於塵土。
這一個場景也許是玩家比較熟悉的一張,是王郁馨陳屍所在。各大報上都有,差別的只是報上的屍體有白布覆蓋。遊戲畫面中王郁馨倒臥在大石頭後面,臉部朝下。屍身稍有毀損,看起來應該是被野生動物吃噬的後果。

需要找出的關鍵物證有:腐蝕了的手指甲(兇手顯然知道打鬥留下的dna證據可能留在指縫,所以已經用鹽酸清洗)、玩具手銬、鋼絲結、項鍊、嘴上的唇膏(兇手在傷者死後為她上了妝、據說是懺悔的表現)、和腳上的膠帶 。

路可看過了示範後,自己拿著滑鼠點了幾回,在第一關裡找到了手電筒、手肘上的玩具手銬和鋼絲結,不過在十次機會裡沒有能完全找出六個關鍵證物,紅色的Game Over 的字樣從投影幕上狠狠壓了下來,伴隨著螢幕上動畫出現的裂痕和兇手的奸笑聲,「再試一次需一枚金幣」的字樣在螢幕底下閃爍著。

「可以了!」路可點個頭,肯定的說。「工程師們回家休息吧,我請品管測試個兩天,我們星期四早上做最後的修正,然後在星期四下午或星期五正式上線!」

「Good job everyone!回家睡覺啦!路上小心交通,記得星期四回來上班阿」工程師們又是一陣歡呼,小春高興地和每個人擊掌慶祝。大夥拖著四天長時間工作的疲累身體一哄而散。

人潮退卻後,路可啜飲了一口咖啡,對著我說:「接下來就交棒給你了,拜託了!」

我抹了抹嘴角的魚油,答曰:「交給我吧,我追蹤這個殺人狂這麼多個月來累積的研究心得也一直找不到機會發表。借這次的機會,能把這些心得寫成一篇讀者想看的文章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如果可以靠這篇報導再賺個三、五百萬就更好了!」我笑著說,路可和我交換了一個「我了解」的表情。

我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小春幫忙叫了一台計程車送我去車站。走出門口的那時,路可正在幫留下來的工程師拆解剛剛做驗收展示的器材,我隱約地聽到背後的黑暗裡傳來Game Over的聲聲奸笑。

當時的情狀有些恐怖,不過走在太陽下的我,縈繞在腦子裡的是和小春離別前禮貌性的互擁,她耳畔的玫瑰清香,她的背柔軟纖滑、她的髮絲飄逸閃亮。

她的瞳、她的眼。

她的唇、她的一顰一笑。

Friday, October 07, 2011

社群遊戲-第二章:提案 (Part 2/2)

「既然這是個在場景裡頭找東西的遊戲,我們希望可以借重你對最近這個連續殺人案件的熟悉度,指導我們在遊戲裡重現犯案現場的原貌,讓玩家可以有身歷其境的感覺。」路可停了下來,喝了一口咖啡。

「這是第一步,做到這樣誰都會,我要再多跨一步到沒有人做過的境界。你知道我在美國生活學到了什麼?我學到的是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把你的優勢發揮到極限,不單是講實力、連每一步偷雞摸狗的、踩腳趾、扯球衣的小動作,都要做到別人做不到的境界。」他繼續說著,但是可以感覺到聲音開始微微的顫抖。我可以感覺到真相的高潮就在不遠。

「我們會在遊戲裡開放徵稿競圖,由我們定期選出幾名入圍之後給玩家票選拿獎金。之後請你接手幫忙宣傳。你可以發一篇報導裡說經過你的觀察,入圍的一組遊戲場景與最近的連續殺人案的犯罪現場相似度高,裡面的佈置極有可能是第一現場的還原,既然連警方都沒有這麼詳細的資料,遊戲關卡很有可能是兇手投稿的作品。兇手自信滿滿以這個手段向警方和玩家挑戰, 開放讓玩家找破案線索。」路可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

「這將會是人類史以來第一宗,連續殺人狂藉由社群遊戲的高人氣向全世界嗆聲的案例!」

「可是這完全違反我的職業道德阿,記者是要報導事實真相的才是。」我有些不高興的說。路可好像沒有預期到我這麼反高潮的反應,一張臉突然板了起來。他兩手用力揉著那顆棒球,像是在紓緩壓力的樣子。

「就說這是你的研判吧,外面這麼多記者看到黑影就開槍的殺的腥風血雨,也沒聽說過他們抱怨事實真相什麼阿利不達的阿。」路可淡淡的說著,帶著一絲輕蔑。倒是我感覺被佔了便宜,感覺大概有點像跳鋼管花車的小姐到便利商店買東西被吃豆腐,還被色狼酸說裝什麼清純。

路可停了一下,嘴角突然閃過一個帶點邪惡的微笑,坐直了起來。

「而且如果這個殺人兇手真的和新聞報導的一樣是個自大狂,那你鬼扯的報導還很有可能會成為事實。」,他的右腳在桌子底下激烈的抖了起來。興奮的說道:

「這個報導會有很多、很多人看,但是只要可以說服一個讀者跳出來說這是真的,這個讀者就可以證實你的報導。」

「自大狂不會放過史冊留名的機會的。」

我好像有點聽懂了,但是心理毛毛的感覺,如果我吹捧一個自大狂虛偽的功績,會有一些無法預料的副作用。

「在賽局裏互利互助的經濟觀點上,我認為兇手將會聯絡媒體並且承認你的報導屬實。這可是人類史上第一宗,我不覺得他會放過這個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機會。」

「真是這樣,我們就一棒打中球心了!你也不用擔心報假新聞被抓包,我也不用花大錢買廣告請人來玩我們的遊戲。」路可還處在亢奮的狀態,不過看到我質疑的表情,冷靜了下來和我說:

「你想想,我們像是在搬石頭砸到市場這個大水池裡,想要引起一波浪潮,最糟最糟,也就是波過無痕而已。對你、我個人的影響都不大。但是如果真的引起一些迴響,拉出了些人跟著起鬨、跟著興風作浪,那從遊戲裡獲得的報酬真的相當豐厚。」

「你不怕事情搞太大嗎?」我有點不以為然的說。

「那是我們說的High quality problem-高品質問題,代表我們做對了。我們領著潮流做事情,只擔心市場不理不採。如果真的可以把遊戲 做大,到時候再來煩惱玩家太多、錢太多這些問題也不遲。」

「講到報酬的部份,我和菲歐娜談過了。從你的報導刊出後的那天起算,這個遊戲每增加一萬個daily active user[單日玩家流量],我就分給你萬分之一的公司股份。你可以最多分到百分之五的股份,也就是當我們的DAU增加伍佰萬人的時候。坦白說,我們和城市集團初步談過收購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出一億要買,被我直接拒絕。不過如果算一億的五趴,伍佰萬,也是筆大錢了。再說如果真的DAU可以到伍佰萬人,公司的身價絕對不只一億,三、四十億都不為過。前幾年美國的社群遊戲公司PlayfishDAU四百多萬人就賣了美金將近四億,那可是台幣一百二十億哩!」

講到錢我有些心動了。一百二十億的五趴是…我在心裏做著算數…是六千萬,不對,是六億!

是六億!

突然之間我的大腦被這麼多個零搞的有些暈眩。

玻璃門扣扣響了兩聲,門外站著一位長相成熟甜美,也是三十歲左右,穿著看起來像是經理級的輕熟女站在外面,路可示意要她進來。

「這是小春Lilly,我們的總務經理。」路可站起來向我介紹。

「你說錯了吧,我好像是雜物經理才對。」小春開玩笑的說,眼神靈動狡頡。

我站了起來揮手致意,「你好、我是…」眼角才看到小春友善的手晾在半空中,纖細的腕骨上掛著兩、三線銀色、金色交錯的金屬手環。

「大記者陳晟泓 ,我知道。」小春眼神撇了一下還掛在空中的手,我急忙放下還揮舞在耳朵旁笨拙的五指,與他握手示好。

「怎麼樣,這球這麼甜,壘上的人都準備好推進了。想一棒打到牆外去,幫我們代打一席全壘打嗎?」小春還來不及開口說明來意,路可插話問著。

「怎麼一下子講到棒球唉!大記者一定okay的阿」,冷不防小春的左手也搭上了我的手背,她笑著說。我對著她有些難為情地笑著,手裡傳來細膩軟滑的觸碰。

路可看到我笑了開,興奮的說:「哈哈哈哈,那就這麼敲定了!小春你等下出去通知一下神探組的全部人留下來加班啦!順便調查一下大家想吃什麼,幫忙訂晚餐進來。! Gogogo!!」

「你也別忘了你對大家加班的承諾阿,記得要扮你的本尊樣阿!」小春開玩笑的對路可說。

「哈哈哈哈…那有什麼問題,我還配了新的開場白哩!」路可興奮的笑道,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似的。

我完全不明白他們在笑啥,呆呆的站在旁邊像個外人。不過我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嗯...可以等一下嗎?」我怯生生地打斷了路可的熱情。

「還有什麼疑問嗎?別再考慮這麼多了!」路可臉沉了一下,不過很快的恢復正常。

「嗯..不是的」我伸手進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圖紙。「我有這張小吃地圖,火車上我把想吃的都圈起來了...可以幫忙..」

「別客氣,那有什麼問題!」小春右手直接拿了過去,手肘順勢推了一下我的手肘。「反正你會在這待個三、四天,我每天買個幾樣來給大記者嘗嘗。」

小春笑彎了眼睛,雙頰的紅暈好像煙火般的綻開。

「也許終於是段好桃花…」我著了迷似的看著她的眼睛,心理這麼想。

我對於個性主動大方的女生最沒有抵抗力了。

Wednesday, October 05, 2011

訃聞:Steve Jobs



很多時刻會深深印在一個人的腦海,十年、二十年後都還會清晰地記住這個時候自己正在做什麼、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例如兩千零一年的九月十一日。而現在的這個時刻的歷史地位大約會在等同的位置。

上帝總是在正確的時刻為我撥對的曲子。事發當下,貝多芬的皇帝協奏曲正熱烈的彈奏著。

從第二樂章開始吧。



後記1: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個Apple廣告,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們廣告的氣魄小了很多。


後記2:很多人大概不知道八零年代很風行的電玩「打磚塊(Breakout)」遊戲原型,是賈先生在創立蘋果公司前一年為Atari設計的。我們來懷舊一下吧!


Tuesday, October 04, 2011

社群遊戲-第二章:提案 (Part 1/2)

路可拿出了一份保密協定,向我解釋說這個專案還在試驗、研發階段,不能公開。我必須先簽了同意書之後,他們才能向我解釋新產品、以及需要我什麼幫忙。

拿保密協定給記者簽,這大概是我十年職業生涯聽過最荒謬的事。但是路可一臉正經樣,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我笑了說,「這不是像拿貞操帶給妓女用嗎?我是個記者,我可是靠賣新聞過活的哩。」

「那就要看恩客出多少錢買她囉,我們說到底都是做賣身的生意,何不多賺一點?我保證,如果這個遊戲因為你而成功的話,你至少提早十年退休。」他右手遞給我剛剛菲歐娜留下的筆,一面說著。

坐在會議桌的一角,直視著路可誠懇的眼神。我感覺像是駭客任務裡面的尼歐,坐在莫婓斯的對面,看著他手掌裡的紅、藍藥丸,要做選擇了。是要過著回頭過記者的生活,繼續南北奔波呢?還是一頭栽進兔子洞裡一窺究竟?



我不記得尼歐和莫婓斯在這個抉擇的時刻曾經有過一段關於妓女的對話。

我很快的讀了協定書,基本上就是在遊戲正式發佈前,我不能和任何公司以外的人透露任何遊戲的細節; 另外是在公司裡面看到的種種也不能到外面說。我對記者生涯的熱忱在此之前已經急速的冷卻了,眼前是天上掉下來的新契機。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吧,我這麼想。看著手上的筆發呆,藍色筆身上有一行燙金小字寫著「Haas School of Business」。一轉念,右手拇指壓出了筆芯。

彷彿還沉浸在駭客任務的氛圍裡,外面下著大雨的那個黑房間。「帶我去看兔子洞裡的玄機吧。」我在同意書上簽下姓名,一面這麼說。

「呵呵,準備好了嗎,陶樂絲?」路可也許聽懂了我的笑話,接著說了下去。「是這樣的」路可肩膀一鬆,向後躺在皮沙發的靠背。

「 講實在話,以我們現在經營的狀況,要城市集團收購我們不太可能,既使有、價錢也不會好。你知道臉書幾個月前關閉病毒傳銷的通路後,對我們這樣不大不小的遊戲開發商影響很大。公司大的話有財力可以和臉書買廣告、爭取夠多的玩家,公司小的話成本可以壓很低、耐心比氣長。我們這種不上不下的公司只能傾全力壓寶在一兩個遊戲上,要是紅了就可以向上提昇。都不紅的話我撐個一年大概就得結束營業,再回去給金主打個幾年工還人情。」

「賭贏了賺現金,玩輸了只要還人情啊,有這麼好的事?」我忍不住打斷了路可的話。

「是啊,這一套是從矽谷搬過來的。有錢人多了,資產都壓在股票上聽市場先生的喜怒無常也不是辦法,不如賭一些有潛力的小公司。你看幾年前谷歌、最近的LinkedIn,股票上市的時候幕後金主賺進來的鈔票用砂石車都運不完。」路可停下來解釋。

他接著說:「但是這些公司在成功前,都是一樣的咬牙苦撐。你看這個公司好像漂漂亮亮的,大家來上班好像是來玩,可是漂亮的外表下,我和菲歐娜每天都在算我們的現金流,看公司的錢還可以燒多久。但是經營難歸難,其實只要做對一個賣座的遊戲,整個公司的每個遊戲都可以繞著它經營,馬上就可以擴張三四倍。」

「可是現實畢竟是我們還沒有一個真的狂賣的遊戲,公司的財力也有限,我們必須要找到用最少成本吸引最多目光的方法宣傳。最近很熱的連續殺人狂,我們很希望借用這個事件的吸睛力搭個順風車。我和幾個記者朋友們打聽過,他們都說你專門報導這個案子,而且有深入的見解。有你對這個案件的專業知識,可以發展一套我們現有遊戲的新玩法。」

「市場調查說,在社群網站上最熱衷遊戲的,是25歲到45歲的女性,而很多的女生都喜歡推理相關的題材。」

講到遊戲時路可眼睛裡開始閃爍著熱忱,看起來像是小男生在炫耀自己剛剛完成的機器人模型。

「運用這個題材,我們選了一個在市場上還蠻受歡迎的遊戲類型-Hidden Object Game,做了一個原型。很有趣的是,這類型的遊戲在各個網路遊戲平台都相當受歡迎,可是在臉書上卻沒有人做。尤其是在華人市場,大家都目光都還在種菜阿、養魚阿之類的模擬遊戲。」

他一面拿出了他的麥金塔筆記型電腦,打開了一個網頁遊戲,一面解釋著。

「Hidden Object Game其實是很古老的解謎遊戲之一,就是在一張很熱鬧的圖片上找到遊戲設計者暗藏的物件。這個幾十年以前在一些報紙、雜誌上就已經有,有點像『大家來找碴』之類的,移植到電腦螢幕上後的聲光效果就更好了。」

「我們看到沒有人在臉書上面做這類的遊戲,就想要試試看。不過還在試驗原型的階段,就聽說有兩個Hidden Object Game已經在臉書上面發表了,一個叫Mystery Manor,一個是Gardens of Time。Gardens of Time相當受歡迎。我們當時看到的時候有點氣餒,原本以為我們是第一個發現這片新市場的公司,沒想到已經有別人做出來了,而且還是兩家比我們大的多的公司。可是回頭想想,其實他們也證實了這個市場的可能性。」



從路可講話的速度可以感受到他對遊戲的熱情。

「這兩個遊戲說到底,還是以歐美文化做起點出發的,對亞洲玩家來說比較陌生。如果我們可以找到一個貼近本地文化的切入點,就可以站穩我們的市場。」

「我們在兩個月前推出了自己的Hidden Object Game叫火眼神探,專門設計罪案主題的場景遊戲,就是螢幕上有一張犯罪現場的圖片,要玩家在圖片上找破案的關鍵物證。可是推出以後的反應平平。我覺得公司漸漸到了存亡關頭、是孤注一擲的時候了。」

「那你需要我做什麼?」我開口問了。